春日美食，奔赴一场季节约会

老李飞刀

    按照古代历法上的描述，立春一过，春气上浮，冬气下沉，阴阳交替，万物催生，大自然逐渐结束沉寂单调的黑白“默片”时期，变得更加有声有色。从土里纷纷钻出来荠菜、春笋、蕨菜，从树梢顶冒出来香椿芽、核桃花、棠梨花，大自然给人们准备了大量的新鲜食材。

    在四季分明的华夏国土上，“春”字很早就被赋予了超出其字面意之外的内涵。它代表了历史变迁、代表了人心向背、代表了男欢女爱，也代表了滋味鲜灵。

    孔夫子在《论语》中说：不时，不食。中国人对此尤为讲究。顺应天时，吃时令的食物、时令的蔬果，不追逐违背自然规律，反季节的东西，成为了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饮食规律，融化为宗族血脉里的基因代码。靠山吃山、靠海吃海，应时应景，这不仅是一种因地制宜的变通，更是顺应自然的中国式生活之道和生存智慧。中国人在餐桌上感知四季变化，感知天地运行、四时代序的奥妙，在时令的食物中传递爱与温情，春天的时令食物赋予了人们最浓烈的乡愁。

    对于凉山吃货们来说，春天就是一个敞开“吃”的季节。在这片大自然眷顾的土地上，无处不在的各种新鲜嫩芽和花果随着春天萌发生长，带来一元复始，万象更新的滋味和口感。世代居住在凉山的人们，绝不会轻易浪费半点大自然慷慨的馈赠。人们纷纷奔赴山间地头，恨不能将大自然各种鲜嫩脆爽清香甜润的美味第一时间一网打尽。

    在古代彝语中，会理的寓意是春天常驻的地方。在这个万物复苏、生机勃勃的季节，会理人味蕾里多年调校的生物钟准时进入了春天模式，黄花粑，豆米粑，春卷、折耳根等春日美食纷纷摆上了餐桌，会理人穿行于菜市场，挑选最脆嫩的菜蔬，或踏进田野山坡，寻觅春天最早萌生的浅浅芽苞，“食春”成为这个季节最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。

一、荠菜；

    城中桃李愁风雨，春在溪头荠菜花。乍暖还寒的时节，春风吹拂，在城河畔的堤岸坝埂，田间地头便蓬勃地萌生出一丛丛的野菜。荠菜是春天最常见的野菜之一，乡下人看到溪头长满了荠菜，就知道春天要来了。城里人看到餐桌上出现了荠菜，就明白是时候去踏春了。

    荠菜的营养价值很高，含有丰富的维生素、芥菜酸、胡萝卜素、蛋白质、钙、铁等微量元素，其中的膳食纤维能增强大肠蠕动，促进排便。荠菜的做法有很多，常见的荠菜饺子、荠菜馄饨、荠菜炒豆干等等。吃一口清香脆嫩的荠菜，春天的味道便在嘴里蔓延开来。

    脆嫩的荠菜总是携带着浓浓的乡愁和童年的回味，在那些缺盐少油的旧日岁月中，迎着和煦的春风，踏着遍地的芳草，到野外放飞自我，顺便鞠身采下那些不费钱的野菜，为家中窘迫的餐桌添上一道新菜，那便是小小心灵中涌动的自豪与满足。

二、蕨菜

    南北朝诗人谢灵运写道：“暮春虽未交，仲春善游遨。山桃发红萼，野蕨渐紫苞。”诗人告诉大家，蕨菜生长和食用最好的时期，就在农历二月仲春。

    带着伯夷叔齐不食周粟，采薇首阳的忠义传说，赶在第一场春雨之前，蕨菜紧攥着小拳头争先恐后从土地里钻出来，稚嫩的身躯奉为人们餐桌上的时鲜美味。从北面的安宁河谷到南方的金沙江畔，从贵族范儿的龙爪薇菜到平民版的毛脚蕨苔，春游的人们信手摘下，洗净撕开，用沸水烫汆之后，这种略带一丝苦涩的嫩芽就成为了品味春天的一道好菜。配以鲜肉、腊肉、豆腐干、韭菜，凉拌、炖煮、煎炒各种花样，吃不完的还可以晒干储藏起来，会理有一道著名的菜肴—攒丝，主要原料就是干蕨菜，配上山药、饵块、蛋丝，笋子，荟萃了这许多原生态的材料用蒸笼大火蒸熟，在料峭的冬日仍能品尝到浓浓的春意。

三、春笋；

    “春雨一夜，春笋一寸”，眼下正是品尝春笋的最佳时节。民间素有“尝鲜无不道春笋”的说法，春笋被称为是“春天的菜王”，笋肉被坚硬的笋壳保护地极其细腻柔嫩，像女孩子精心护理过的纤纤嫩手一般。文人常用春笋来比喻那样好看的手。十指嫩抽春笋，纤纤玉软红柔。我想，恐怕再挑剔的胃口，也不能拒绝春天里最嫩、最鲜的春笋吧。

    从广西的酸笋，到江南的腌笃鲜，到贵州的苦笋干，在到雷波骨骼清奇的方竹笋，无竹使人俗，无肉使人瘦，不俗又不瘦，竹笋炖猪肉。四川老乡人苏东坡的对竹笋的迷恋和热爱，应该是最能够代表雅俗共赏，精神层面与物质享受相得益彰的最佳写照了。

四、香椿；

    在凉山，春天最强烈的味道，莫过于村姑手提竹篮里刚刚摘下的香椿了。仿佛才在指头萌发的香椿芽，味道浓郁、口感清爽。年年春天，在它最好的年华里，散发出巨大的味道，提醒人们，春天到了。

    很少有一种食材，能如香椿一样集矛盾对立的味道于一身。它名字给人以含情脉脉的错觉，正如一枚怀春的少女，芬芳四溢，温文尔雅。类似大蒜、洋葱的气味，让香椿有着锋芒毕露的刺激感；而特有的花草芳香，则赋予了它清新愉悦的沉醉度。

    无论与最平白无奇的豆腐对坐清谈，或是与最浓郁的油脂和鸡蛋热烈舞蹈，香椿总能无往不利。中国人所倾慕的“动若脱兔、静若处子”的境界，在香椿身上展露无疑。香椿开胃，也抚慰，肉类、蚕豆、莴苣，折耳根，什么东西拌上香椿，都是极好的开胃菜。一盘香椿炒鸡蛋，是春天对人类舌尖口腔最柔软而丰富的慰藉。

五、刺老芽

    刺老芽又叫刺嫩芽、刺龙苞、刺包头，是长得和香椿极相似的另一种嫩芽。不过要肥硕长大许多，不像香椿那样稚嫩纤弱，另有一种雄赳赳的气势。

    这种浑身带刺的芽苞具有远比香椿为高的药用价值，作为五加皮科属的植物嫩芽，它具有镇痛消炎、祛风行气、祛湿活血之效，且没有香椿那般刺鼻的气味。这种神似香椿的芽苞在外形上和香椿几乎完全相同，就连处理方法和配料做法都和椿芽极其相似，也要经过汆水、切碎等工序，可以说是另一种温柔版肥大的香椿。

    这种鲜嫩的芽孢呈现的时间很短，必须在合适的时间遇到恰巧售卖的山民才有口福和缘分品尝到。最好是在那些现在仍是车马繁嚣的老国道沿线，那些专门为大车师傅和自驾游客提供餐食的路边餐馆里，刚被采撷的山珍时鲜会与有缘人的舌尖在第一时间里邂逅，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。

六、核桃花、棠梨花

    核桃花即核桃花柱，根据地域不同，又叫核桃纽、龙须菜等，川滇一带，民间多有食用核桃花的习俗。

    春天到来，核桃花累累盛开如微型麦穗，更像是无数条绿茵茵的毛毛虫。村姑们从容拾掇起来，细心将其花蕊捋去，只留下绿色的芯，晒干之后，便成为一道山珍美味。与青笋丝、折耳根一同凉拌，脆嫩可口，与腊肉同炒，咸鲜的陈年油脂会激发出花蕊蕴含的果木的芬芳和绵长滋味。

    野生的棠梨花比果园里的梨花更早披露着春天的信息，白日不到处，青春恰自来。苔花如米小，也学牡丹开。山峦沟壑之间，棠梨花蓬勃怒放，如锦似云，清香四溢中彰示着顽强的生命力。人们趁着春光，小心避开棠梨树枝的尖刺，将盛花期的棠梨花蕾轻轻摘下，集腋成裘，装满小篮子，顺便来一次香雪海浮动的踏春之旅。

    将采集的棠梨花开水煮沸汆透，用清水浸泡2-3天，除去苦涩味，或凉拌，或加入韭菜、辣椒、腊肉爆炒，最好佐酒下饭。极具川滇特色的做法是将棠梨花用当地自产的豆豉粑和辣椒同炒，豉香浓郁，花气袭人，顿时能感受到春天里的和风惠畅和艳阳怡人。

    春日的田间地头，还随处可见马齿苋、野薄荷、野芹菜、锯溜菜、野韭菜、车前草、则耳根……无数的野菜蓬勃的生长，原先在困难时期聊以果腹的野菜杂草如今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新宠，甚至摇身一变登上了高档餐厅的大雅之堂，带着“绿色无污染、生态环保、排毒养颜、保健抗癌”神秘光环，和昔日弃若撇履的杂粮、土菜一起身价倍增。但是在凉山，你只需在清晨傍晚散步时轻轻掬一下腰，那些带着露珠的新鲜野味就能成为自家餐桌上一道佐餐的好菜肴。

    一年之计，美食伊始。采不完争先恐后的春韭、藜蒿、蒜薹、蚕豆，吃不够膏腴满腹的春饼，鳜鱼，螺蛳，凉山人安享着春天奉献出的充足养分与食材，从金沙江边的松坪老村到大渡河畔的海棠古镇，沿着古老的南方丝路，春天的脚步蹒跚而来，带来盎然生机的同时，将一切美好的滋味奉献给人们的味蕾，让这里的原住民充盈着满满的幸福感，也赋予了凉山物华天宝，人杰地灵的饱满精气神。